两地书 父子情

扫二维码，用手机阅读

国庆期间（4号）在人民公安报的副刊04版看到两封家书，一封是《一位农村父亲对城市儿子的训诫》，一封是《一个城市儿子对农村父亲的诉说》，读来倍感亲切，尤其是父亲对城市儿子的训诫特别鲜活，就像公公婆婆对儿子的告诫一样，我连忙剪下来，硬塞给先生看。他的神情少有那么专注，且不时发出笑声。毕竟现在的报刊假大空太多了，真正能激起共鸣的东西成了稀世之宝。见他喜形于色的样子，我问看像不像他爸妈说的话呀？”他笑眯眯地说，“嗯，像！”“呵呵！”一个人边看边笑。

    我想，这份城乡两代人之间的交流和沟通应该留在我的博客里。也许，我们每个人所处的环境不同，但是，无论在城市还是在乡村，只要我们用心沟通，没有什么障碍是不可逾越的。
         
               一位农村父亲对城市儿子的训诫
  
    以后回家的路上，见了认识的街坊邻居都打个招呼，不知道叫啥没啥，村上的人可都记着你哩！
　　二爷给你烟抽，你不抽就算了，干啥非抽你的，就你烟好？你让他老人家的脸往哪儿搁！
　　你到大姨家去，你姨父给你倒水，你喝一口能咋的，嫌不干净？就是不干净喝一口能咋的？
　　你舅爷和你喝酒，你咋不干？谁不知道喝了难受？你没看舅爷今个儿多高兴！你嫌酒不好？地瓜干酒，你城里买都买不着！
　　前街王婶子问啥时回来的，你说昨个儿不就行了，还昨天晚上，撇啥腔？以后说话先想想村里咋说，才出去几天，舌头就不会打弯了？
　　前个儿你把那包点心给扔了，说过期了，庄稼人有啥过期不过期的？那包点心是前庄你二表姐捎给你娘的，她日子过得紧巴你不知道？这么扔了你心里头能得劲？你和你娘到南坡谷地里锄草，你锄倒了多少谷子！你娘多疼得慌！这些苗长这么大容易吗？你嘻嘻哈哈还不当个事！
　　你四叔说让你帮着打听打听给柱子找个活，乡里乡亲的，啥不好办，不好办也得办！前些年不是你四叔帮衬着，咱家能有现在？
　　吃完饭你娘收拾桌子，你就能看得下去？你娘这一整天哪闲过一会儿，你小时候的勤快劲上哪了？在你家里也这样？
　　你那西服到家就脱了，穿着那东西出去能方便？不穿就不知道你是城里人？就不知道你是干部了？穿个大裤衩子不丢人，自己得劲不就行了？
　　你娘给孙子买的零食，你咋又退了，啥假的假的！孙子高兴你娘不欢喜么？农村里就这东西，平时就这也没人舍得买？
　　你三哥那天来的时候，你接手机不能到外面接？不能小声点？
　　孙子挑食你得管管，肥肉不吃，鸡蛋不吃，吃那些个方便面啥好处，能跟吃个馒头好？守着你媳妇我不好说，你也不管，你这是疼孩子？
　　还有你媳妇，她是外姓人，多干点少干点没啥，可也不能每天最后起来，等你娘盛好了饭叫她吃是吧！不舒服就不能挺挺？
　　家里来个人啥的，你媳妇就不能出来见个面？打个招呼？
　　下回你再别偷着给你娘钱，我估摸着你媳妇也不知道，我们老两口身子还硬梆，吃喝不愁，因为这事你俩再闹起来，还让俺俩咱个活！
　　上回你媳妇给你娘捎回的甘油挺好使，你娘冬天手老裂口子，拿回的那些你娘不舍得用给了人家一些，下回再捎点回来，什么“黄金”、“白金”的都别拿，庄户人家也用不着。
　　乡亲们都夸你懂礼数，有出息，你也别高兴。你自个在外头，除了爹可能没人跟你说这些，真有这么说你的，你得好好听，好好干，好好跟着人家，别老听好话，那些人没安什么好心。
　　明天走的时候，别打的了，坐公共汽车就行，能省就省点，这点道也累不着你。
　　平时有空多打电话，让孙子跟你娘多说几句，少用手机打，那东西费，记住了？

一个城市儿子对农村父亲的诉说　

　　爸，你说的我都记下了。
　　一转眼，我离家进城二十多年了，比在家的时间还长。要说我行为举止没有一些变化，跟我小时一起长大的成成、拴牢一个样，那是抬举了我；要说我“变质”了，把你身上的好品质全丢了，那是冤枉了我。

　　都说当演员混个脸熟，当记者混个地熟，这些年来，除了西藏、台湾，全国走遍了，比家乡好的地方多得很，但要问我最牵念哪儿，那肯定是家乡；最爱吃啥饭，那肯定是家乡的红芋糁子浆水面。二十多年来做的梦，都是家乡的山、家乡的水、家乡的事、家乡的人。

　　出门这么多年，确实染了些毛病，抽烟，喝酒，晚上不睡早上不起，我样样都有。比如说吃饭，在家长着时，一碗糁子两个馍，把馍掰开往糁子里一泡，夹上一柱子浆水菜，闷头吃了，就是一顿饭。现在乍回家还想这么吃，但吃过两顿，就想弄两个菜，喝一口酒。这不能算铺张吧？当然，回家吃饭的事，你没说过我。我妈总是把我当个客，搜腾着给我吃。

　　俺媳妇跟娃回来不太习惯，这你要理解呢。人家是南方城里长大的，爱吃米，爱吃肉，平时在城里，我们也是“一家两制”，她吃米我吃面食。这些年我基本已经把他俩同化了。你看他俩回到家，吃咱的梢子面吃得多香，还总说城里的梢子面没咱家的香，让我给他们做呢。他们烧炕坐不惯，你也不要觉得是跟咱家不亲。咱家的烧炕，我妈总收拾，还算干净，但坐炕对城里人来说，就像农村人坐沙发，不太适应。咱家那套沙发买了几年了，我回家一看，上面家具摆满了，灰落了一层子。你们平时宁可坐小板凳，都不坐沙发，这就能理解她为啥不坐炕了。一家人都坐在炕上，就得把腿盘着，你看她坐炕，腿像没有关节似的，一个人就占半个炕，她不好受，别人看着也不顺眼，何必呢。

　　不是我啥事都由着媳妇，而是我愿意体谅她。这一点我跟咱村上的男人不太一样，事事都要逞个大，事事都想管着媳妇。我们结婚十四五年了，矛盾也有，但不大，靠的就是相互体谅。

　　你知道我最牵挂的是啥？就是你跟我妈的身体。只要你们老两口身子精神，我在城里就一心无挂。感谢虎头山的爷（神），你们都是七十多岁的人了，身体还算硬朗，这在家乡是少有的。我妈晚年信爷，吃斋念经，你一度很反对，嫌整天往庙上跑，不着家儿。我则一直理解我妈。其实我不信爷的，但我回家，只要我妈提出要陪她上庙，我就去，她让我给庙上放多少钱，我就放多少钱，但我一不烧香，二不磕头。城里像你们这样的老人，溜溜鸟，养养花，在公园唱歌跳舞，农村没有那么多娱乐，她信个爷，精神有个寄托，时不时上庙爬爬山，就是体育锻炼。你现在也理解了，有时也去庙上转转，我觉得挺好的。庙在咱们那儿，不就是老年人活动中心么。

　　你前年冬来城里，正吃晚饭把碗撂了，把我们全家都吓着了。回头想，也多亏在我这儿，不到一小时就把吊瓶挂上了，加上脑梗塞的面积不大，打了十天针，就基本恢复了。但这两年来，你经常头疼头晕，精神大不如从前。五一回家拉你到医院检查，身体各项指标都很正常。大夫说你的身体素质很好，问题主要在精神状态。这一点我深有同感，病压不倒你，但心能压倒你。你健康一生，勤矜一生，过去连感冒发烧都少有，忽然得了那么一场病，你在感情上接受不了，总唉声叹气的，说自己老了，成废物了。你想你都七十有五了，人就像一部机器，总有磨损老化的时候，何况你这一生，为了抓养一堆儿女，把不该出的力都出了，把不该受的苦都受了，可以说一直在超负荷运转。得病以来，虽然一直吃着药，但你只要不躺在炕上，就闲不住，见了活儿就想做，做起活就不掂量轻重。有一回打电话回来，想跟你说几句话，妈说你正在二楼挂玉米呢，我的心就不由得一沉：一担笼玉米几十斤重，你提着从一楼爬上二楼，再沿上梯子挂，这样的活你还做？为你做活儿的事，我没少打电话劝说，我妈也没少跟你生气，但你总是不听。别人是求闲不得，你是得闲不享。我一直在努力理解你：你一不打麻将，二不下象棋，耳朵背了，跟人说个闲话也是前言不搭后语的，让你整天闲着，你既不习惯，也没个着落。劳动是你的寄托和捉拿，就像我妈的信神。那你就量力而行，适可而止，一切服从和服务于你的心情舒畅和身体健康。我哥也经常劝你，说不指望你做啥，你劳动创造的那些价值，跟你吃药花钱不成比例的。我想做儿的不是心疼那几个药钱，而是实在不希望你得病受罪！这是我给你写这封信最主要的意思，你一定要记住！

　　我在外二十多年，混了个没明堂，一没有当官，二没有发财，唯一感到安慰的，就是出门以来，没有让你跟我妈操啥心，工作稳定，小日子还过得去。在城里，我连个指甲盖盖都算不上，但回到咱坡底下，就算是“名人”了。一些乡亲不知道我的底细，总觉得我本事大得很，啥事都能办。虽然能力很小，但对乡亲的事，我都很敬事，隔着两千里，只要人把话说到我这儿，不管三姑四婆，生张熟李，我都有力尽力，没力尽心。您知道，我的工作是宣传法制，那我自己首先就得遵守法制，所以对于违法乱纪的事，让我托人说情，我就只能解释推托了，如果因此有人说我架子大，不给人办事，那我就只有受着。我反对有能力不办事，更反对有点权力就乱办事。前天大侄子来电话，说他的车子有五个违章，让我找人给他铲了，我把他骂了一头子，叫他老老实实去交罚款。
　　从小到大，我都愿意跟你说话，每次回家，一说就是大半夜。时间不早了，今天就说这些吧。中秋节是举家团聚的日子，假期短，路途太折腾，我们就不回来了，寄一盒月饼、两瓶蜂胶，略表心意。
　　祝您和我妈开开心心、身体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