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道玉：中国真正的教育改革家谈英语高考改革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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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道玉：中国真正的教育改革家，48岁时，刘道玉被任命为武汉大学校长，是全国最年轻的大学校长，他改革，他创造，他在武大搞了七大新制度：学分制、双学位制、主副修制、插班生制、转专业制、第三学期制、贷学金制。但1988年3月6日,刘道玉被国家教委干部局负责人奉命宣布免去武汉大学校长职务。
   很多人对刘道玉很好奇，对他的经历执迷，对他的思想也不省其意：为什么他要辞掉教育部党组成员兼高教司司长的职务回武大当校长？为什么他被中组部内定为团中央书记却无意留连？为什么他被推荐为武汉市市长时要极力推却？1988年李铁映让他去国务院负责教育改革与发展规划领导小组，为什么他要婉拒？海南大学、暨南大学、厦门大学等高校邀请他去当校长，为什么他也不去？]

    近来，媒体不断披露我国高考改革总体方案，其中之一就是从2017年起英语将退出高考，代之实行社会化的考试，一年考多次并以最高成绩计分。看到这则消息，我不仅难以为之叫好，且忧心忡忡。这是因为，我国在普及英语学习方面，经历了太多折腾，严重阻碍了国人英语水平的普及与提高。

英语教学“折腾简史”

1949年以前的民国时期，学校英语教学水平还是很高的。特别是许多教会和私立学校，英语已十分普及，甚至学校工友也能讲一口流利的英语。可是，1951年院系调整，取缔了私立学校和教会学校，把相关的系或专业合并到公立学校，从而把它们统统肢解了。

更有甚者，在进行反对“亲美、崇美、恐美”的思想教育运动中，英语甚至被当作“敌国语言”，从一切学校取消了。凡教授英语的教师，都必须学习速成俄语，改教俄语课。我正好赶上了那个极左的年代，即使想学英语，却连个启蒙英语教师都“踏破铁鞋无觅处”。无可奈何，只得从俄语的注音学英语，仅学到了一丁点洋泾浜。

在连续十多年极左运动的影响下，有人甚至喊出了“不懂ABC，照样干革命！”的口号，长期误导中国人，使中国在“文革”前的英语普及水平，属于全球最低之列。

拨乱反正后，我国各级学校逐步恢复了英语教学，加强英语师资培训，聘请英美国家的教师来华任教，使英语教学进入到一个新阶段。

特别是对外开放后，大批青年人为了出国学习，积极参加TOEFL和GRE考试，极大地推动了英语的学习普及。大约1987年，大学中实行英语四级和六级证书考试，进一步促进了国人的英语学习。这些措施，有力地提高了我国青年人的英语水平。但是中国人的英语素质在世界范围内仍是偏低的。

英语退出高考的不良后果

正在这个关键时期，国家教育主管部门，不知出于什么考虑，打算从2017年让英语退出高考。我认为这是“短视症”，对我国国民的英语素质和在国际范围内的竞争，都极为不利。

英语退出高考的理由之一，是实行社会化的考试。这理由并不充分。如果社会化考试是优越的办法，为什么语文和数学不依样画葫芦？

理由之二，或许是有人认为英语学习占的时间太多，冲击了语文、数学等所谓主课的学习。但真正值得反思的问题是：从小学到研究生，中国学生总共要花费15年左右的时间学英语，但效果并不好，很多是“哑巴”英语。这只能说明中国的英语教学存在很严重的问题。为何学了这么长时间，我国英语水平仍属亚洲最差的国家之列？

也有人说，退出高考并不会降低英语的重要性。这是强词夺理。高考语文、数学和英语原本都是满分150分，如果英语退出高考，明明就是对其另眼相看，怎么不是降低要求？

正确的做法应是，继续强调英语对提高国人素质的重要性，同时大力改革英语教学方法，把国民英语素质提高到“极高熟练度”的水平。

鉴于我国国民当前英语水平，我真诚吁请国家教育相关部门，应慎重抉择，不要再折腾我国的英语教学了。如果让英语退出高考，将导致以下不良后果：

首先，我国国民英语水平将下降，拉大同国际先进水平的差距。2013年，国际英孚教育机构（Education First）对世界非英语国家的英语熟练程度进行了排名，第一级属于“极高熟练度”，7个国家，大多是北欧国家；第二级是“高熟练度”，5个国家或地区，包括把英语作为国语的新加坡、菲律宾和马来西亚等；第三级是“中等熟练度”，共有8个国家，包括亚洲的印度、日本、韩国、印度尼西亚和越南等；第四级是“低熟练度”，共6个国家，中国排名在末尾。

情况令人忧虑。我国英语水平不仅落后于英联邦的印度、巴基斯坦等国，而且也落后于印度尼西亚和越南，没有任何自满的理由，对英语教学和考试不能有任何放松。

其次是，英语水平直接关系到我国在国际上的竞争力，一国人才的英语素养，在国际竞争中，有非常重要的作用。我国在国际组织中担任要职的没几个，与另一个大国印度相比，相形见绌。这与整个教育体系密切相关，其中英语水平也是重要原因。

例如，美国硅谷诞生于1970年代初新技术革命浪潮中，到1980年代，硅谷中7%的创新企业由印度人领导，到1990年代，这个比例上升为13%。印度被称为是盛产国际大公司CEO的大国，如微软的新任CEO赛特亚·纳特拉，百事可乐、德意志银行等大公司都有CEO是印度人。美国《时代》周刊2011年曾称：“印度的头号输出品是CEO”。

此外，都知道印度的软件人才很牛，欧美软件人才基地在印度。美国30%的医生为印籍，印度国内几乎所有医院都通用英语工作，甚至连印度的乞丐也能用英语化缘。当然，这跟印度曾是英国殖民地有关，论缘由，不足称道，但很多国家的英语的确达到了非常普及化的程度，我国有巨大差距。当今，国际人才竞争，既要求有高深的专业理论和精湛的技术知识，又要有非常熟练的英语工作能力。这些方面，我们竞争不过印度人。显然中国人吃了不懂英语或水平不高的亏。

再次，当今英语是国际通用语言，没有极高熟练程度的英语，难以走向世界。例如，当今全球几乎所有国际会议都是使用英语，2/3的出版物是英语，80%的网页是英语。我国现在尚属英语低熟练程度国家，排名偏低，这与我国在国际上的地位极不相符。在普及和提高英语水平方面，我们不能有松一口气的思想，应继续强化和改革英语的教学，提高对学习好英语重要性的认识。

改革英语教与学的建议

我国学校的英语教学时间长，效果却很差，个中的原因是值得探究的，其出路在于大力进行英语教与学的改革。为此，特提出如下建议：

首先是需要进行的转换思维方法。鉴于汉语与英语的语音、语义、语法的差异较大，在英语的教与学中需要转换思维方法，即从汉语出发学英语转变为从英语出发学英语。例如，我们记单字往往是汉英对照，做翻译也先拟出汉语句子，再把它置换成英文。我们必须放弃这种方法，学会用英语思考和写作，这就是学好英语的原位思考方法。

其次一定要阅读英文原著，无论是文科或是理工科的学生，都要读原著，特别是要读英美的经典文学名著，在阅读中记忆、学习语法和翻译技巧，熟能生巧，改变以往单纯的背生字和扣文法的习惯。这是很多著名学者的学习经验，非常值得我们普遍采用。

再次一定要强调学以致用，营造学习与使用语言的环境。在推广普及英语活动中，一定克服大多数中国人害羞、怕讥笑和怕丢丑的情面观。在英语教学方法改革中，教师是关键，以教法的改革带动学习方法的变革。现在我国有5000多种科技期刊，但英文杂志仅占5%，英语报纸也少得可怜，希望大大增加英语报刊，使之成为普及和提高国人英语水平的重要工具。

当前，国际形势错综复杂，中美两国之间，龃龉甚多，但绝不能因此忽视对英语的重视。套用洋务运动的一句话：“以夷之长以制夷”。只有掌握了精湛的语言工具，才能更好地在国际舞台上与之竞争和较量。

现实情况是，高考是根“指挥棒”。鉴于现在大学学风不好，很多大学生及家长都非常功利，可以想象，如果英语2017年退出高考，而不是在保留英语高考的同时改善考法和教法，不少人铁定会放松英语学习，社会化考试是条退路嘛！然而，这些考试与统一高考的严格性和保密性是不能同日而语的，谁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的乱象呢？到那时，可能不是“亡羊补牢”的问题，很可能要自食“失马亡羊”的苦果！

过去，我曾多次反对高中毕业生免试推荐，反对高考一切加分，反对大学毕业生免试读研究生，因为这些都是不公平的。那些措施的弊端，都不幸都被我言中。现在，就英语退出高考一事，我再进一言，切勿谓言之不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