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改为何演变为各学科教育争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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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丙奇
周日在上海外国语大学参加“语言与未来”高峰论坛。笔者发现，诸多发言的专家，都在论证各语言教学的重要性——英语、其他语种、少数民族语言、方言等等，有的谈少数民族语言处于弱势，有的地方方言在消失；有的谈外语教育中，小语种教学不被重视，开设的小语种种类太少，等等。

单从语言教学角度看，强调某一语言的重要性——人才培养的重要性和学术研究的重要性，无可厚非，然而，如果语言教育的未来，就是各语言争地位、抢空间，就会让未来越来越狭窄。眼下各地已经或准备推进的高考改革，都有降低英语权重，提高语文分值的趋势，这种把改革演变为学科对立的局面——有一些人就把母语教育的问题，推给英语教育——是教改没有触及根本而发生异化的结果。

我国高考制度改革，包括两方面，考试制度改革和录取制度改革，其中，录取制度改革是改革的核心所在，我国实行的计划集中录取制度，使教招考一体化，考什么就教什么，教什么就学什么，使基础教育完全围绕考试指挥棒转。要让基础教育摆脱应试教育局面，唯有突破集中录取制度。

然而，改革集中录取制度，面临严重的既得利益阻力，尤其是这一改革要求教育主管部门交出计划审批权（审核高校招生计划）和投档权（按照考生分数将档案投给高校），困难重重。

过去20年来，我国高考领域的“改革”不少，可没有一项改革真正涉及集中录取制度改革，全部是在考试制度上做文章，具体而言，就是考试的科目调整、考试的内容调整、考试的分值调整，就连2003年推行的高校自主招生改革，也没有动摇集中录取制度，而是把高校自主招生与集中录取制度相嫁接，其目的是确保教育主管部门把招生计划审批权掌握在行政部门、教育考试部门把考生投档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大家都清晰地认识到这种改革，无助于改变基础教育局面，可是，在一而再再而三呼吁政府放权推进改革未果之后，大家的思路却发生了“转变”，把基础教育的问题，“转化”为学科之间的矛盾、冲突，比较典型的例子有二，一是文理矛盾，二是母语与外语的矛盾。所谓文理的矛盾，是不少人把学生知识结构单一，缺乏综合素养的责任推给文理分科，要求文理不分科，以提高学生的能力和素质；所谓母语与外语的矛盾，是不少专家认为应该把学英语的时间减少，交给学母语，以提高国人的母语水平。

以上“改革”的提议者，忘记了一个基本事实，我国基础教育，几乎所有学科教育，都严重功利化应试化——纳入高考的科目，老师和学生追求的是应试的分数，没有纳入高考的科目，则被边缘。也就是说，学科知识的学习，并没有转化为学生的能力与素养。提高学生的综合素质，是不能靠增加一门学科、调整学科来实现的。

进一步说，如果不推进录制制度改革，而实行不分文理科，基础教育还是实行应试教育，学生能提高科学素养或人文精神吗？如果能提高，我国的基础教育也不是应试教育了。同样，在目前的高考录取制度之下，增加语文分值，能改变语文教育的问题吗？降低英语分值，能让英语回归本质吗？

这些道理，大家不是不懂，可是，他们有一个“基本判断”是：录取制度是不可能改革的，既然动不了录取制度，也就只有在考试科目上做文章了。于是，改革演变为科目争地位就毫不奇怪。事实上，如果按2010年颁布的国家教育规划纲要和前不久公布的三中全会决定提到的高考改革思路——推进考试招生相对分离——中学实行自主教学、大学自主招生、考试社会组织，把学习选择权交给学生，这不是形成多元教育和个性教育吗？在这种教育环境中，中学实行学分制教育，完全可以开设多门外语课、少数民族语言课、方言课供感兴趣的学生选择，而自主办学的大学，则可自主设置课程，扩大选修课的比例，把学习的选择权和自主权交给学生。

政府教育部门不愿意放权，而越来越多的教育人士也不相信真会改革，这或是我国高考改革以及其他教育改革的最大问题。很多人问我，高考可能实现教招考分离吗？我国教育管理可能实行管评办分离、取消学校行政级别吗？我的态度是，只要大家坚持，并不懈地推动，终会实现——国家已经不是将其写进纲领性的文件了吗？如果大家都不相信改革会动真格，也就不会努力地推动动真格的改革变为现实，改革无自上而下的主动性，也无自下而上的参与，前景将极不乐观。

曾有一位教育主管部门领导感叹，在和学校校长、教师座谈时，绝大多数人谈的是政府多给资源，可很少有人提到改革。假如大家只知道维护眼下的利益，多为自己争得一分资源，却不愿为推动制度改革作出一分努力，完全采取旁观者的态度，那么，教改很难变为现实，教育就就难言有光明的未来。齐心推动教育制度性改革，是为每一个教育者、受教育者创造共同的未来。